★Whispering in the rain

第九話－灰藍色之淚







倫敦的機場比起日本，似乎多了那麼一點藝術的氣息，充刺著貴族式的豪華氣派。錦戶發現自己剛到時並沒有放太多注意力在倫敦的景色建築，像怕失去什麼的孩子，追尋著最原始的悸動。在等待內check-in的空閒中，錦戶仔細地端詳了這個角落，這個地方，這個有他在的城市，用力刻劃在記憶裡、在心坎裡，隨著呼吸一起，這樣就可以感覺到彼此的體溫，那樣的靠近、那樣的密切。


「我辦好了。」內描了一下手錶，距離他們登機的時間還很充裕。從內的眼神中，錦戶輕易解讀出他想逛逛精緻的免稅商店的企圖，拍拍他的頭，內笑的開心。


「抱歉。讓你取消多玩幾天的打算。」尾隨在後，看著內興高采烈的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，錦戶突然覺得有些歉意。


「才不會，反正多的是機會。」拖起錦戶一手，穿梭在人群中，打發時間的悠閒，節奏輕鬆而不用費力。「而且我知道亮很需要我。」揚起一抹自負的微笑。


「什麼啊....」錦戶噙笑「把自己講的這麼偉大。」來往人潮雖然不至於擁擠，卻使人容易喪失逛下去的興致，即使如此，卻沒有阻止內的行動。他像是個虛無飄渺的靈魂，茫然的找尋著一個讓他生存下去的理由。稍回神，他沒有注意到走在身前的內停下，差點撞上的止住腳步，不知何時牽在一起的手，悄然被內放開。


「不過我說亮....你不打算跟龍也道別嗎？」內轉過身，黑白分明的大眼閃著一抹溫柔，卻也添了一份感傷，複雜的灰色一圈圈在胸前劃開。錦戶有些怔忡，下意識就是抬眼，繞過內，錦戶一窒。


幾乎被埋沒的黑色身影映入眼簾，在錦戶十步前的距離，紊亂的喘息和白皙潔麗的盈弱。身旁的喧嘩就這樣靜止了，這幾個月的種種，像是倒帶般的在腦海中盤旋。


清晰的影象，無法克制的模糊了。








感覺袖口被拉扯了下，錦戶困難的轉移視線。內的聲音像是隔著水底發出的，努力地想汲取那些隻字片語，腦海卻是怎樣都拼湊不出內想表達的內容，順著內比著自己又比了登機門方向，錦戶這才稍微理解。


『我先去那邊等你。』將空間留給兩人，內壓下憂心，逼自己眼神不要留連在那對身上，他知道自己不能去干涉，他只是單純地討厭那抹無法揮開的黯淡，隨時毀滅的顏色，內此時才有點明白，死亡的顏色其實不過如此。


登機門離他們的距離其實很遠，但是內還是很輕易的瞄到兩抹落寞的身影，寫實的重疊。他意外的想落淚，吸吸鼻子，忽略登機門口的空乘小姐露出的疑惑表情，內垂下頭，算是欣慰的一笑。









炙熱迫切的擁抱緊的讓彼此有些喘不過氣，卻也不肯鬆手，怕一鬆開就成了遙不可及的距離。讓時間就這樣凍結吧！錦戶在心腔無聲的乞求，感到胸前一陣濕，是滲透到內心的悲傷。「龍也....」沙啞的低喚是上田最沒防備的柔軟。搖著頭，上田淚落的更兇，細微的哭泣聲揪疼了錦戶，侵蝕著他的全身。


不要說！不要說！不要輕易說出那句將一切劃上句點的道別！


「龍也，聽我說。」放了點力道，讓彼此好以端詳對方的容貌。帶淚的艷麗臉龐，上田倔強的咬著下唇，無法阻止錦戶的開口，他選擇壓制住那個心碎的啜泣聲，縱使淚依然無聲無息的落著。


嘆了一口氣。錦戶的溫柔笑容和上田的淚顏成了對比，輕巧的刮去臉頰旁的淚。「哭成這樣我要拿你怎麼辦啊？」再度圈住眼前嬌小的身子，哽在喉嚨間的苦澀，錦戶那刻覺得自己或許連那句『他會在日本好好接受治療。留在這裡要好好照顧自己。』都說不出來。瀕臨潰堤邊緣的可悲，而他只能以僅剩的力量掙扎，勾勒出一條又一條沾著腥紅的血痕。當耳邊響起登機通知廣播時，錦戶發覺時間從來沒有給過他機會，遺留下的是一個破碎的他，一個無法要求更多希望的，破碎的他。


很快地，下一刻他感到脖子被勾下。一抹誓言般的吻。卻是以多少淚和多少痛楚的代價替換？「不准你跟我說這是最後一次！」唇間殘留著苦澀的鹹，錦戶突然意識到上田那股無由的執著。他預料到他的心聲，知道錦戶即將出口的完結。


上田很氣，氣這個每次只想自己背負一切的人，氣這個遍體鱗傷卻老是強顏歡笑裝瀟灑的人，他氣，因為無法回到彼此兩個世界，因為他不會放開。









「亮....」內想說些什麼，卻被錦戶接下來一句打斷了。


「抱歉。內，可以什麼都不說讓我靠一下嗎？」連等應好的片刻都忽略的急促，倒在內肩上。掩住眼眸的黑色瀏海，一般旁人無法透視的掩飾。


內卻從他陣陣顫抖的雙肩，會意了。「笨蛋。承認了我又不會笑你。」撫上錦戶的頭髮，內像母親般不吝嗇地給予了他哭泣的空間和無限的寬容。


為什麼再見是如此渺茫的希望？對你，還是對他。


為什麼單純的愛一個人，一起走下去的幸福也過於奢侈？


你的淚，加上他的，是灰藍色的混合凝結。


其實不適合灰藍的淚色天空。


是他，也是你。









「我會等你，在這裡等你。」帶著哭腔的堅定，露出了今日的初次微笑。「不管多久，我都會在。」


「所以，你一定要回來。」






第九話－完